“什么刺客我,我没有”
詹珽下意识的做出否认,但身体却很诚实的在抖动,神色更是慌乱无比,别说徐佑何濡,就是栖在古槐树上的雀儿也看得出他言不由衷,心里有鬼。
“万棋,放了他”
万棋收回右手,临走时冷冷的望了詹珽一眼。詹珽顿时如坠冰窟,他之前多次试图教训百画,也被万棋阻止过,但那时她仅仅点到即止,从来只守不攻,却没想到真的动起手来,竟然如此可怕
“说刺客或许也不当,他们不想杀我,只想要我束手就擒不过,很明显,派他们来的人低估了万棋的身手,结果铩羽而归”
詹文君的眸子里透着一丝淡淡的哀伤,道“九弟,你真的如此恨我吗”
她此次前往富春县,是为了找吴郡朱氏求援,行踪绝对保密,可没料到从富春返回的路上遇到了截杀。等打退了刺客,知道必定是钱塘生变,所以抛开了大船,乘坐轻舟一路急行。到了家中,从宋神妃和千琴口中得知徐佑等人所言之事,她还犹自不信,连口水也没喝,急忙前来至宾楼验证,却正好遇上了双方冲突的一幕。
詹珽急剧的喘了几口气,双手紧紧握着,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这些年的过往,脸上阴晴不定,到了最后,盯着詹文君,满面狰狞
一言不发,却已经胜过千言万语,那种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滔天恨意,简直让人为之颤栗
詹文君又是一声轻叹,道“你走,即刻离开钱塘,这件事我不再追究了”
詹珽突然仰天大笑,状如疯魔,道“詹文君,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你早已不是詹氏的人了,嫁到了郭家,就是死,也是郭家的鬼,入不了詹氏的祖坟,知道吗你什么立场,什么身份,什么资格让我离开钱塘”
詹文君目光转为坚毅,道“我这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笑话”詹珽怒火冲头,多年来压抑在内心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也忘了对詹文君的惧怕,道“詹氏这几年,没有我,能有今天早他姥姥的到街上要饭去了。可我得到什么啊得到什么什么都没有”
“整个詹氏的产业交给了你,每日过手的钱财不下百万,锦衣玉食,妻妾成群,地位,名望和权势,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那是我应得的”詹珽双手一甩,躁怒的转了几个圈,猛的停身,指着詹文君叫道“可你呢你一个嫁出去的女郎,死了郎君,不在夫家好好守孝,竟然还有脸回詹氏指手画脚是,詹氏的人在你出嫁前都听你的,当你是二家主,可你都出嫁了,为什么还要听你的吩咐有谁想过我我算什么东西”
詹文君摇了摇头,话语中透着怜悯,道“不自外于人,自然没人与你见外九弟,你心思太重,想的太多,却让自己作茧自缚,越陷越深”
“哈哈哈九弟说的好可你别忘了,我比你的年岁大,谁是你的九弟就因为我是侍婢养大的,就该低你一头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个外人,永远是从雪地里捡来的不知道姓甚名谁、出身何处的野种”
”“原来,你连小时候的情谊都一直记恨着”詹文君扭过头,看着槐树上的枯叶,想起了儿时的一幕幕。
詹珽那时很不合群,沉默寡言,又长的瘦弱,容貌更不出众,总被家族里其他兄弟们欺负。詹文君虽然行四,但已经比詹珽高了一个头,所以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总是会站出来保护他。记得那天也是深秋,同样在一棵参天大树下,将詹珽从别人的拳脚下拉出来,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自己脱口而出说了句“你像是最小的弟弟,以后就叫你九弟,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了”。
从那以后,她开始叫他九弟,一直叫到了今天,可没想到的是,连这样温情的记忆,他都无时无刻的不在抵抗着
“好了,如果你坚持,那就继续做你想做的事。九弟,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有些时候,拨开眼前雾,才能见青天,不要被眼睛看到的东西迷惑,这个世上,值得你信任的,只有家族”说完这番话,詹文君不再看詹珽一眼,双手负于身后,挺拔的英姿浑不见一点平常世族女郎的柔态,道“万棋,送送詹郎君”
詹珽以为自己最恨詹文君的,就是她时不时挂在嘴边的那声“九弟”,仿佛永远在嘲笑那个被人肆意羞辱和欺负的瘦弱孩童。可真当到了这一日,终于如愿以偿的撇开了这个噩梦,为什么心里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反倒有些茫然无措
这世上,值得信任的,只有家族
不,不
没有了詹氏,我可以另寻去处,天师道对,天师道可比詹氏强大了不知多少倍,有了杜祭酒的扶持,我照样是钱塘县人人敬重的詹郎君
詹珽暗暗为自己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可在万棋冷冷的目光中走出院子时,还是有一种失魂落魄的孤独
詹文君处理了家事,往前走了几步,往徐佑等人身上略一打量,朗声道“哪位是徐郎君”
徐佑拱手道“在下义兴徐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