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不负飞卿不负心(1 / 2)

寒门贵子 地黄丸 2154 字 15天前

吴县之前一直是扬州的州治和吴郡郡治所在地,也是扬州的政治文化经济和军事中心,随着这么多年的发展,原来的城区已经满足不了近乎爆炸的人口增长和住房压力,所以在主城西边的低矮丘陵山体之上,重新筑造了面积不算大的附城。

起初,附城的主要作用是刺史府、太守府和县衙等诸多衙门的聚集地,后来以官府为中心,各行各业都如雨后春笋冒尖似的全面铺开,只用了十年时间,就形成了规模足以媲美主城的庞大城区。接着在三十年间,发展更加的不平衡,形成主次颠倒的局面,原来的主城成了普通百姓的聚集区,而附城则成了官吏、门阀、士族和富商们的地盘,以越溪为主的几十条河道分开了主城和附城,如同贫贱和门第一般,是那么的泾渭分明。

附城通往主城主要靠三条官道和密密麻麻的拱桥,徐佑安步当车,和何濡清明一边欣赏吴县的景色,一边谈起顾允的婚事。何濡讥嘲道“顾允怕是对那位陆氏的女娘不甚满意,所以一拖再拖,始终不愿大婚。他不愿就不愿,却偏偏借七郎的由头,害得咱们无端得罪顾陆两家的长辈,智者不为”

知道何濡对张玄机的事始终有心结,在他想来,顾允既然不喜欢陆未央,那还不如娶了张玄机,可以彻底断了徐佑的念头。

徐佑不会跟他争论这些,情之一物,岂是利弊可以说的清楚的转头笑道“清明,你怎么看”

清明淡淡的道“我不知道”他虽入五品山门,可在男女情事上一窍不通。顾允不喜欢,那就不娶好了,何必勉强自己受这份罪呢难不成顾氏真的会为了一个外姓女娘惩处家族里最有前程的俊杰吗

“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徐佑赞了他一句,驻足桥上,望着桥下碧水清波,几只肥鹅轻快的游过,留下转瞬即逝的浅浅痕迹,轻声道“其翼看事太过功利,这点本没有错,世间攘攘,皆为利来,可有些时候,少些功利之心,反倒可以更得其利抛开我和飞卿间的情谊不提,单说好处,得罪了顾陆的长辈不要紧,因为他们只属于门阀的过去,而飞卿,则属于门阀的将来。如果把此事看成博戏,我宁可把钱押在飞卿身上”

何濡叹道“七郎所言是不错,可顾允不优柔寡断的话,我们原本可以两不得罪”

“世间安得两全法,”徐佑迈步前行,身姿飘逸,大笑道“不负飞卿不负心”

“好一句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飞卿不负心”

桥东头突然走过来一人,穿着僧袍,容貌丑陋,皮肤黝黑,唯有一双眼眸晶莹剔透,不染尘埃,让人顿生好感,他快步赶上徐佑,双手合掌,恭敬的道“尊驾可是微之郎君”

徐佑还礼,奇道“你认得我”

“不认得”僧人笑了起来,细碎的白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道“只不过整个扬州可以念出世间安得两全法的人,窃以为非幽夜逸光莫属”

这个马屁拍的高级,徐佑正色道“法师言重了,仅残诗两句,难以达意,乃戏作而已,当不得此赞”

僧人维持着笑容不变,道“郎君观流水群鹅得残诗两句,却依稀暗含佛法之精义,难怪连竺师叔都尊郎君为六字之师”

“嗯”徐佑故意露出惊骇之色,道“法师究竟何人”

僧人再合掌下拜,道“贫道竺无书,为本无宗宗主竺真人座下弟子,行七”他直起身,笑的眼眸弯成了月牙,道“由于贫道浑身黑如漆,人称漆道人”

唐朝之前,僧人也被称为道士,这个道是修行的道,并非道门专有,所以和尚也好,道士也罢,皆可自称贫道。

唐朝之后,和尚的自称有贫僧和,也有贫道,并行不悖。直到元明之后,才逐渐分道扬镳,和尚称僧,道士称道,一目了然。

徐佑觉得此人十分有趣,道“失敬失敬原来是竺宗主高徒,若论佛法,我不及法师万一,更不能和竺上座相提并论,又岂敢做那六字之师”

竺无书笑道“微之郎君可记得无尘师弟”

那个跟在竺法言身后的壮和尚

徐佑忙道“自然记得,我和无尘法师甚是相得,可白贼之乱后,钱塘内外阻隔,再没有无尘法师的消息了”

“无尘师弟在白贼之乱前离开钱塘回了金陵,侥幸躲过了杀身之祸。我在金陵时和他最为亲近,经常听他提起,说微之郎君乃是我沙门的大毗婆沙,若论佛法,除师尊外,我辈皆为末学后进”

念起竺无尘,徐佑对那毫无心机的胖和尚观感上佳,慨然道“当初无觉法师悔悟自杀,无尘法师悲伤太过,我才以偶然听来的佛理经文劝慰他,不想无尘法师因此开悟,竟称我为大毗婆沙,佑实在汗颜,愧不敢受”

“郎君当之无悔”竺无书突然低声道“师尊似也有此意,等日后时机成熟,或会拜郎君为大毗婆沙。不过这件事尚在酝酿之中,郎君切莫外泄”

徐佑呆住了,大毗婆沙是佛门很重要的名号之一,哪有轻授于外人的道理更何况他和竺道融缘锵一面,凭什么对他青眼有加

“法师说笑了”

“贫道几个胆子,敢拿这样的事和郎君说笑”竺无书不愿继续这个话题,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往附城的方向去,笑道“这些都是准备今日一睹郎君风采的民众,只是不认得郎君,错过了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