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犹如莲花不着水(1 / 2)

寒门贵子 地黄丸 2114 字 15天前

月光之下,萧药儿青丝尽去,缁衣罩身,将手中的信递了过来,柔声道“这是给阿父的信,劳烦郎君代为转交”

徐佑接过信,以他的急智,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萧药儿微微颌首,欲关房门,忍不住喊道“萧女郎”

萧药儿低垂着眼睑,轻声道“好叫郎君知晓,从今以后,再无萧氏的女郎,道容师父已同意收我为弟子,明日就可受具足戒。”

徐佑默然,道容是佛门著名的大德女尼,因寺庙被毁,也托庇在玄机书院容身,由她亲自受戒,足见对萧药儿的重视。

不过,萧药儿应该早存了此志,只是等着京城里的消息,如果萧氏被皇帝族诛,她必定会受牵连,就算徐佑肯保她,估计也不会苟活于世;如果家人得以保全,仅是萧勋奇等数人获罪,她身为女儿,无法身替,只好遁入空门,替父祈来世,这是孝心。

徐佑心中不忍,可劝不得,也阻止不得,曾经那么飞扬跋扈却又心底善良的门阀女郎,终于被这乱世逼成了今日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道“你想好了吗”

萧药儿抬起头,目光柔和且平静,道“郎君,不必为我忧虑,比起那些饱受颠沛流离之苦,凭借双手辛勤劳作,可还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女郎们,我实在幸运太多。前半生有家族依仗,相逢意气,系马高楼,后半生有沙门寄托,青灯黄卷,诵经礼佛,这一生不惧寒暑,不畏饥惫,已是佛陀佑护,何敢再有贪念今夜既见了郎君,听了金陵的讯息,此心从未像这般的安宁”

徐佑点点头,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萧药儿骤然放下过往,颇得后世禅宗的顿悟之妙义,倒也不必纠结于入世还是出世。

他拱手作揖,道“愿女郎求安则安,终悟至道”

“借郎君吉言”

萧药儿轻轻一笑,缓缓关门,两人四目交接,光影流转,好似又回到了长干里,那红衣如火的女郎纵马急奔,回眸之间,又是那么的娇美动人。

门合。

隔绝了视线,隔绝了你我,也隔绝了俗世和俗世之外

徐佑转身离开,前往灵秀山的玄机书院,刚推开院门,听到智现在讲经“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此句何解卢舍那佛坐千叶大莲花中,化出千尊释迦佛,各居千叶世界中,其中每一叶世界的释迦释迦佛,又化出百亿释迦佛,坐菩担树,此为花花世界,也是一真法界,处处是佛,人人成佛,法法相通,法法平等”

院子里黑压压的僧众跏趺莲坐,静听经义,徐佑跟着侧立细听,智现确实是得道高僧,研习华严经仅仅数月,可对此经的认知已经登堂入室。他眼神逡巡,找到方斯年,正如吴善所说,斜斜躺在衰败的莲花池的枯茎之上,单手托腮,好似卧佛。

那些枯茎虚不受力,就是婴儿也难以承重,可方斯年闭目而睡,稳稳当当。紧接着又听智现道“世界大海无有边,宝轮清净种种色,所有庄严尽奇妙,此由如来神力起。摩尼宝轮妙香轮,及以真珠灯焰轮,种种妙宝为严饰,清净轮围所安住。坚固摩尼以为藏,阎浮檀金作严饰,舒光发焰遍十方,内外映彻皆清净”

这是华严经里的华藏世界品,后来武则天当朝时请法藏大师开讲华藏世界品,地面发生了六种呈现吉兆的巨震,徐佑正想着此间世会不会也有异象的时候,方斯年突然动了,从头到脚,奇怪的六次扭曲,然后狂风乍起,身子旋转着腾空,满池的根茎夹杂着无数的水滴随之拔地而飞,月华映射,光影流转,如同万千莲花绽放,说不尽的炫目。

方斯年双手合什,脸上顿时化出百种慈悲相,先天之炁夺日月之精,入奇经、连八脉,除尽尘心污垢,脱胎换骨。

于一毫端现宝王刹,坐微尘内转大 法伦,

方斯年入武道十年,终于迈过五品山门,成为小宗师

智现的声音持续传来“譬如一灯,入于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尽。菩萨摩诃萨菩提心灯,亦复如是;入于众生心室,百千万亿不可说劫,诸烦恼业,种种暗障,悉能除尽。”

清明震撼莫名,道“郎君,昙谶法师到底从华严经里悟出的何等神功”

徐佑喃喃道“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斯年她以菩提功炼佛心,以七身、七手、七安般的受想灭定之法炼佛身,再以华严经的功法炼佛相,自此方得大成。”

不管是菩提功、安般守意法、还有出自华严经的尚未命名的神功,都是世间最为精妙的上上品功法,若得其一,即可问道大宗师。方斯年三者齐集,又有何濡这样精通佛法的天纵之才为指点,有清明这样身怀青鬼律的无所不知之人为导向,有左彣这样凭一己之力踏进三品山门的小宗师领着上路,加上徐佑方方面面的照顾和支持,耗时十年之久,才于今夜听智现而破开五品桎梏,可知武道之难,实难于上青天。

既入五品,耳目聪明立时成几何倍数的增长,方斯年心有所觉,扭头看过来,登时宝相消散,水势回落,枯茎入池,足尖轻点借力,轻灵如烟的站在徐佑偶面前,双手负后,歪着头,澄净明亮的眼神比月色和莲花更加的无暇,嘻嘻笑道“小郎,我厉害吧”

徐佑刮了下她的鼻尖,道“比小郎厉害多了”

清明跟着笑道“也比我厉害”

方斯年乐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抱着徐佑的手臂跳了跳,道“那我是不是可以下山去闯荡江湖了”

“嗯”徐佑奇道“你不是向来不喜欢热闹的吗为何会这样想”

“我也不知道”方斯年苦恼道“就是最近突然觉得心绪烦躁,眼前所见无不憎恶和丑陋,似乎有什么声音总在耳边告诉我要去远方走走,看看世间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