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真祖小姐和陆希的对话其实是充满革命浪漫主义的。的确，真神在主位面露了法相，便从一个通过规则层面锁定了红条的剧情npc，变成血条为99999的关底boss，这便有了推倒的可能性。可无论如何，你若是想要完成这弑神的千古壮举，耗光这99999的红条都是第一位的。可实际上，神祗之所以会让自己的法身降临世界，就是因为他们的分身已经无法和一些凡人中最强大的实力者对抗了，而为了对付这些冲着自己龇牙咧嘴的蝼蚁，便必须要来真的。

而神祗的法身，便是这个所谓的“真的”。

大家看多了在诸神之战和启明战争中，真身下凡装逼却挨了雷劈外加被凡人推倒的苦逼神祗的传说，但却往往忽略了一个问题，一个神祗，哪怕是瘟疫之王卡赞这样融合了一部分神格，只有低等神力，在诸神纪元时期绝对会被那些远古大能当做小厮呼来唤去的二等神，在真的打定主意即便让真身降临凡世也要和凡人较劲的时候，却都是能凭着一己之力轻而易举屠城破军的超级大能，一个个都绝对堪称人形核弹头——这绝对不是夸张的修辞比喻手法，而是确切的事实。

大家都知道这位最年轻的神祗——瘟疫之王在启明战争中的故事。可是，大多数人只记住了这位神祗在寄出真神之后，和大贤者拉克西丝用禁咒魔法对轰一个昼夜不分胜负，在“战略转移”的时候却被黎明骑士帕恩堵住，然后被削了半个脑袋。可大多数人却忘记了，在那场魔法巅峰对决之前，大贤者还没有赶到的时候，已经有超过三万人的黎明同盟联军将士被他单枪匹马地杀害。就连当时那只部队的统帅，同为十二英雄之一的凤凰圣女艾蕾娜，也身负重伤。

大家同样也记住了瘟疫之王最近一次祭出真身的战斗。在学识联盟的所有的战略威慑力量，大魔导师们集体出动的围攻中，二流神卡赞又一次落荒而逃。而他们却又一次忘了，在此之前，联邦已经有包括数艘一等战列舰在内的二十余艘浮空战舰沉没，论起损失甚至还超过了法拉哈尔斯战役。而另外一方面，在那一战中，所有参与这次战斗的大魔导师们都非死即残，即便是奥鲁赛罗和德伦斯的老师，也就是陆希的师祖老爷，在战后不久也在重伤和带有神力的毒素引来的痛苦疾病中去世。

在诸神纪元已经结束的现在，普通人已经无法简单穿越晶壁攻击神国领域的时代，将神祗的真神逼得直接降临主位面便是唯一能弑神的方法了。但这里却有两个前提：第一，你要非常非常非常强，强大到已经抵达了凡人领域的颠覆；第二，就算是你已经强大到大贤者拉克西丝那个层次，堪称现世神的级别，也一定要做好陨落战死的心理准备。

“我倒是不敢和那位重建了近代魔法系统，惊才绝艳的大贤者小姐相提并论。我的岁数很大，见得人也很多，但这一生中让我敬服的女子，却也就只有那一人而已。”真祖小姐微笑着道。听那口气，她应该是见过那位大贤者的真人的。

“但惟独有一点，我有自信绝对不输给她。”亚雯偏头望着浮在半空中的卡赞的真身，冷哼了一声：“到底是什么呢？卡赞，你有没有兴趣猜猜呢？”

“如果是容貌的话，我倒是觉得，你在拉克西丝之上呢。当然，这或许也是因为我个人的喜好问题。那位以人之身而挑战吾辈真神至高无上权威的女子，在当年可是被誉为大陆第一美人的。”高浮于空中的卡赞终于开口说话了。他那张仿佛漩涡一般的脸上并没有五官，声音当然也不可能是声带发出来的，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音色和音质的问题了。更像是通过一种魔力的振动而产生的，显得极其的沉重，但却微妙地极其悦耳。那庄严和清澈的声音波动，就仿佛是在人的心灵中响起来似的，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沉迷进去，不由自主地俯首恭听这等“仙音圣训”。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对方开口说话的一刻，陆希觉得对方似乎是有意无意地看了自己一眼，虽然那家伙没有五官，没有眼球，当然也应该是不存在视线这种问题。

或许是由于真身降临了，瘟疫之王那神经质的脑残龙傲天式的语气也顿时不翼而飞。他的声调听起来非常温和，虽然是在说着类似笑话般的言语，但却平静得仿佛一点感情都没有，可仔细一听，似乎又包含着一切最为强烈的情绪在其中，就仿佛无风的平静之海，表面上毫无一丝波澜，但其中却已经是浪潮汹涌。

“不过真是可惜啊，血族最后的真祖，本应该和神祗并肩，就位永生不朽的。”瘟疫之王平静地“打量”着真祖小姐现在的身体，高达两层楼的庞大身躯，密布着狰狞角质层甲壳的外皮，六张密布着魔法纹路，伸展开来组成了法阵的蝠翼，四条长矛般的犄角。他随后发出了一声幽深而沉重的叹息，就仿佛是看到一件完美而传世的国宝级艺术品被玷污了似的。

“曾经的你，是如此的美丽。当我还是个年轻的凡人魔法师的时候，聪慧、睿智、英俊、强大，坚信自己一定会在有生之年成为学识联盟历史上最伟大的魔导师，认为世界迟早有一天会匍匐在自己的面前。女人于我，即便是再怎么动人的绝色美人，哪怕是黄金种血脉的暗夜精灵和美人鱼，也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品而已，一直到，我遇到了你……”

“你是如此的美丽，晶莹剔透的肌肤琳琅如玉，猩红色的眼眸宛若星辰铸就的宝石。你的声音清脆得仿佛云雀，娇小玲珑地身段站在那里我见犹怜，可即便如此，却昂着头，椑阖天下，宛若天生的王者……或者说，天生的神祗。普通的凡人，包括我这位二十岁便已经是知名法师的魔道天才，在你的眼中，都是蝼蚁一般的芸芸众生。你是如此的高洁，娇小的身体站在大地，灵魂却在立于云端之上。世界上，到底还有谁能让你垂下高贵的头颅呢……或许，只有神吧？”

“呵，这样排比句并没有几分文采，如果要说是情话，那我只能给他打不及格。涅奥思菲亚有一大群想要靠卖文字求生的穷酸文人，这其中大部分都注定无法成名。可是，就算是在他们中间随便找出个被饿死的人，文采和想象力也可以甩你这位高高在上的神祗几条街。”真祖小姐不为所动地看着对方，发出了一声嗤之以鼻的冷笑。

如果是之前那逗逼正太版、娘炮美青年版以及年上牛郎版的卡赞分身，被这样讥讽之后，一定已经开始歇斯底里地狂躁了吧，可是，真身版的卡赞却无动于衷，又一次发出了一声沉重而悲凉的叹息。从口气上来听，这叹息没有半点的矫揉造作，显得无比地情深意重，满满地都是沉重的悲哀和苍凉，宛若融合了世间所有的苦难似的，当真是听者伤心闻着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