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郭璞来京以后，赵申在神学这条道路上便越走越远，他并不知道赵含章在安排他的前程，所以在连打了两声喷嚏之后便念叨道：“莫非是有人在骂我？”</p>
他随手从旁边摸了一把干枯的树枝，将它截断分为长短几根，然后便念念有词的排起来，片刻后他忍不住咦了一声，问左右，“我记得在此处赈灾的是荀藩吧？”</p>
“是，这一片是荀太傅负责。”</p>
赵申皱了皱眉，“这卦象属中下，不太好呀，怎么显示大将军得力之人有难？那荀藩是小皇帝的舅舅，可算不上大将军的得力。”</p>
一个亲兵道：“莫非指的是侍郎？”</p>
“呸呸呸，”赵申的长随大安抢在赵申面前道：“算命是算不到自己身上的，我们郎君平安喜乐，能有什么难？”</p>
赵申本来也怀疑自己，但一听大安的说辞觉得有道理，“对，应该不是我，不然我感觉会更强烈。”</p>
“侍郎，元将军也在这里。”</p>
赵申一振，“他怎么跑这儿来了？现在灾情不都平得差不多了吗，各地赈灾粮都到了，又有许多粮商平抑粮价，这个时候总不会还有人找死的哄抬粮价吧？”</p>
大安：“或许是秋后算账。”</p>
赵申微微蹙眉，“虽然那些人可恶，但秋后算账非明智之举，元立若是不懂变通，的确可能招来祸端。”</p>
他起身道：“走，我们去看看。”</p>
元立并非不懂变通，而是要看自己愿不愿意。</p>
如果是以前，他必定不愿，变通后的好处又不能落在自己身上，还不如抓了杀了，不仅能得些战利品，也能作为功劳簿上的功劳。</p>
但现在，他已经知道要急赵含章之所急，忧赵含章之所忧，所以会先探赵含章的想法后行动。</p>
荀藩上报之事，他本想小惩大诫一番就行，查清楚，将把柄抓在手里，以后女郎说不定能用上。</p>
所以他的目标只有两个，查清实情，抓把柄；以及发展细作，埋下察事部的钉子。</p>
结果，刚收服的钉子郑全投诚的</p>
元立笑了，探身上前问他，“你说庾鸿要毒死我？”</p>
郑全打了一个寒颤，连忙道：“郎主没有说答应，是，是郑治提的。”</p>
“他们打算何时下手，怎么下手？”</p>
郑全小声道：“他们想把将军引到河边，到时候来个偶遇，一同用饭时将毒下在酒中……”</p>
郑全道：“本来是想在府中下手的，多请些乐伎舞姬，有荀太傅作陪，您也不会怀疑，待一切落定，再把您带来的人全都处理了，把人丢到大河里，向朝廷禀报您巡查河岸时落水，天高皇帝远，大将军必难察觉实情。”</p>
元立气笑了，“他们倒是聪慧，这是做了多少恶事才敢谋杀天使？”</p>
郑全小声道：“将军您逼得太紧了，又素有威名，我们郎主甚是恐惧，加上郑治在一旁撺掇，这才有此想法。”</p>
“您入城后，出入皆小心戒备，他们难以找到机会下手，郎主本来都打消此念了，可您一来就查账本，查粮铺，不过两天的功夫您就拿了十八个人，这，再拿人，那就轮到他们了。”</p>
元立：“所以，庾鸿最后还是答应了。”</p>
郑全低头道：“嘴上虽未应，却也未阻拦郑治。”</p>
这就很滑头了，成了自然千好万好，不成，还能把事全都推到郑治身上。</p>
元立一笑，“看来庾郡守对他这位妻弟也不全是维护啊。”</p>
郑全瑟瑟发抖而不敢言。</p>
他虽然选择了元立，却是庾鸿的心腹旧人，如果对方能活，他还是希望他能活的。</p>
郑全心中难受，这两日他明里暗里的劝过庾鸿，已经让他生气。</p>
郑全知道，再劝下去，庾鸿一定会厌烦他的。</p>
所以在看到房里多出来的纸条和一杯热茶时，他才同意投靠元立。</p>
不仅是为了他两个儿子的前程，更为了他们一家的性命。</p>
以他的眼光来看，庾鸿是一定斗不过元立的，即便他走运，真的把元立杀了，也未必能瞒住大将军。</p>
他还不知道他屋里的纸条是谁放的，但能悄无声息，在他回来的前一刻将纸条放进屋里，必定是离得很近的人。</p>
传说元将军手握赵家军暗部，天下各处皆有他的暗探。</p>
庾鸿不动手还罢，一旦动手杀了元立和荀藩，躲藏在郡守府里的暗探一定会发现异常的，到时候庾家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p>
他是下人，他两个儿子也是下人，主人家犯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很有可能会被牵连，一样被砍头。</p>
所以为了活着，他就只能背叛庾鸿了。</p>
元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道：“别往心里去，你这可不是背叛，你得先是人，然后才是奴。”</p>
他道：“你是晋人，得先不叛国家，不叛大将军，然后才是你自己，你的东家。”</p>
郑全一愣，“不叛国家？我，我是叛奴，这样大将军还愿意信我？”</p>
“为何不信？”元立问道：“我且问你，若是匈奴国还在，庾鸿想要投敌，你是顺服于庾鸿，还是奋而反抗为国为民？”</p>
郑全：“我是奴婢，自然是家主怎么做，我等就只能顺服了。”</p>
“错！”元立大声吼道：“奴婢也是人，既是人便当有底线，国家是最不能被背叛的，即便他是你的家主，也当反之！”</p>
郑全瞪大了眼睛。</p>
元立捏着他的肩膀道：“这是大将军说的，此话今日依旧送你，你要记住，不是你背叛庾鸿，而是庾鸿先背叛了朝廷，背叛了大将军，背叛了他治下的百姓，而你，是为正义，为国家而战，从今日开始，你不是庾鸿的奴婢，而是察事部的人，是良人，也是大晋的功臣！”</p>
郑全嘴唇抖了抖，不可置信的问道：“我，我良人？是功臣？”</p>
元立重重地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