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宁安也不再开口,示意少女带路。
其实不用少女带路,月宁安也知道花厅在哪。
这座宅子与青州月家大宅的格局是一模一样的,她在月家大宅长大,闭着眼都能找到路。
穿过中庭花园,就来到用膳的花厅。
美貌少女把月宁安带到花厅外,悄悄地退了下去,只留下月宁安一人。
从门口,看不到花厅里的人,只能看到花厅中央,作隔断用的屏风。
月宁安没有急着进去,她站在花厅外,看着那架熟悉又陌生的屏风,眼中满是无奈与伤怀。
这架曾见证过月家温馨的屏风,此时在她眼中,却如同一只凶兽,正大张着嘴,吞噬着她身上仅剩的温情。
她不明白,他们一家人,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这时,屋内传出一道清朗阳光的少年声音:“姑姑,我等你很久了,你还要站到什么时候?”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控制着轮椅,缓缓从屏风后出来。
“长平。”月宁安看着少年,声音带着一丝暗哑。
数月前,少年脸色惨白,慌乱无助,面上满是茫然与不安。
有些违和,但她还能说服自己,少年的经历不似常人,有些心机实属正常。
此刻,少年的脸色依旧惨白,但惨白的脸上只有冷色,决绝、没有感情的冷色。
这般冷色出现在少年脸上,半点不违和,好似他天生就是如此。而月宁安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把眼前的少年当成一个需要呵护、怜惜的孩子。
“别叫这个名字,我恶心死这个名字了。什么长平,长命百岁,岁岁平安真是好笑,你看我这个鬼样子,像是能长命百岁样子吗?”少年的声音依旧清朗,并没有因抱怨、不满而变得尖锐。
“长平”
“好了,姑姑,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少年打断月宁安的话,控制着轮椅向前行,哪怕双眼不能视物,也精准的朝月宁安所在的方向使来。
他将轮椅停在月宁安面前,扬起头,用那双被挖掉眼球,只有两个窟窿的眼,“望”着月宁安,面无表情,嘴角扯动:“我姓月,名尽绝!青州月家的月,屠尽月家人的尽,灭绝月家的绝。姑姑,这个名字怎么样?是不是很威风?”
少年“说”了很多话,但仔细看便会发现,他发出了声音,嘴唇却没有动一下。
显然,少年用的是腹语。
月宁安的视线,落在少年腹部,满是苦涩:“陆藏锋不止一次提醒我,你不是善类,对我充满了恶意,叫我远离你。尤其是这一次,他一再阻止我,不许我来北辽。
我自己也知道,你身上有很多违和之处,你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弱小。这次你被绑走,十有八九是你自己设的局,是诱我来送死的局,但我还是来了,明知此行九死一生,我仍旧来了。”
后悔吗?
不后悔的,此刻她只觉得尘埃落地,那只未落下的靴子终于落下了,她再也欺骗不了自己了。
“我也没有想到你这么蠢,居然真的来了。亲爱的姑姑,你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少年仍旧歪着头,一动不动,像是个木头人,惨白的面容透着诡异与阴森,没有一点人类该有的情感。
“我确实很蠢,我总是告诉我自己,你虽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弱小,但你眼不能视,腿不能行,嘴不能言。你固然强大,但你的身体很虚弱,你需要我的照顾。”
月宁安目光微垂:“即便你对我充满恶意,但弱小如你,便是恨我、憎我、厌我,也杀不了我。你只能忍着我,也只能在我面前办弱小。”
月宁安轻笑了一声,笑的自嘲:“你看,我不仅蠢,还很自大。”
“大人总是喜欢自以为是、自觉聪明,这不是姑姑你的错,你只是犯了大人都会犯的错而已。”少年嘴角上扬的那抹弧度,越发的诡异,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不等月宁安开口中,少年的腹部飞快的滑动,发出兴奋又激动的声音:“姑姑,我听他们说,你的眼睛很漂亮。对了,亲爱的姑姑,你尝过眼珠子的味道吗?
我告诉你哦,眼珠子的味道美味极了,一口咬下去,啪的一声,血汁爆出,满嘴都是汁水,咬破的眼珠子在嘴里弹跳,口感好极了。”
“长,长平”是她听错,还是少年说错了?
或者,少年是故意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