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本桢与方原客套了几句,开门见山的说,“方巡抚,你兴师动众的前来翁家,连红夷大炮都用上了,是什么说法?”
方原品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这是我与翁家的恩怨,与席家、沈家有关?”
席本桢正容说,“方巡抚此行苏州府想做什么,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席家、沈家与翁家同是洞庭商帮,唇亡齿寒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是懂的吧!”
沈祥年轻气盛,火气更大,怒说,“洞庭商帮当年成立时,就约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方巡抚要收拾翁家,就连沈家也一并收拾了吧!我沈祥今日进了方巡抚的军营,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
方原冷冷的盯着胆敢要挟自己的沈祥,厉声说,“沈公子是在威胁我?你以为法不责众,我就不敢治你?!”
沈祥怒而起身说,“我叔父是浙江布政使,你若惩治了我,大不了沈家的家业全转移到浙江。”
席本桢拉着沈祥的胳膊,令他稍安勿躁,又缓缓的说,“方巡抚,无论做官,还是经商,凡事总该讲个理,是吧!方巡抚动辄就想屠人满门,还算是朝廷的巡抚?和那些盗匪流寇有什么区别?”
“若在方巡抚治下,官府就是这么横行霸道,想抢就抢,哪个富商还敢留在苏州府做买卖?富商全被逼走了,方巡抚又去抢谁的银子?我席本桢今次是代整个洞庭商帮来与方巡抚谈判,能谈妥,我们就继续留在苏州府支持方巡抚,若谈不妥,我们洞庭商帮只能转移家业前去浙江避祸。”
方原的本意也不是要与洞庭商帮水火不容,洞庭商帮没了,苏州府的经济也就垮了,席本桢愿意代表洞庭商帮坐下来谈判,而不是如之前一味的抵触,那是最好不过,“好,席家主想怎么谈?!”
席本桢比出了一根手指头说,“其一,我们先谈欠缴田赋的事儿。”
方原呵呵一笑说,“欠缴名单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席家欠缴七万三千五百二十六两;沈家欠缴五万四千六百三十两。席家主对欠缴的数额有异议?我们可以逐笔来核对!”
席本桢摇了摇头说,“欠缴的数额,我赞同,但,要我们补缴这么多银子,那就是强人所难。”
方原佯作愕然的问,“席家主这讲的是什么理?”
席本桢淡淡的说,“因为我们欠缴田赋时,是花了银子给苏州府衙的,要我们如数补缴田赋,可以,但苏州府衙必须退还我们花了的银子。”
方原稍稍一愣,席本桢说的也是在理,因为欠缴的田赋绝不是富商一人能吃独食的,必须要花钱收买征税官员,由征税官员代为抹平亏欠的田赋。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征税的官员升迁的升迁,调任的调任,致仕的致仕,早不知换了多少拨?根本就无法再追查下去,出了南京四府,也超出了方原的地盘。若是只追查一部分,余下的又会起哄闹事。
说来说去,这就是笔难以追查的糊涂账,只能糊涂着蒙混过去。
方原沉吟着说,“席家主的条件是?”
席本桢与沈祥互望了一眼说,“我们只能补缴五成,若方巡抚愿意再让一步,只补缴三成的话,席、沈二家愿意代收洞庭商帮的欠缴田赋,收齐了一并交给方巡抚。”
这种谈判,绝没有方原一家坐地抬价,还不许他人还价的说法。真要这么霸道,肉也要吃,汤也不放过,谁还敢与方原做买卖?
商业谈判的过程就是双方互相妥协的过程,最后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不得不说,席本桢提出的条件令方原是颇为心动,若是由洞庭商帮领头的席家、沈家前去代收,虽然只能收三成欠缴的田赋,但却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免得方原一家一家上门去要。
方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反正这些欠缴的田赋也不是崇祯和他计划内的银子,多收一两都是赚了,何况单是洞庭商帮,就需要补缴三、四十万两,便爽快的答应了,“好,补缴的田赋交给席家、沈家去代收,收齐了交来府衙便是。”
席本桢与沈祥互望一眼,欠缴田赋的事儿这么容易就能过关,还只需要支付总额的三成。若是再从中运作一下,多摊派一些出去给其他富商,席、沈两家实际缴纳的银子就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