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些害怕,”七宝叹了口气,握着他的手腕,老实说道“我、我不敢看夫君的伤。”
张制锦不语。
七宝低低说道“我我一看,心里就跟着发颤,就好像这伤也在我身上一样。”说了这句,七宝忍着眼中的泪,重又拿了帕子,把那伤处的血污擦去,才又拿了药粉仔细地洒在伤处。
她的动作很轻,虽然生疏,但做的无比认真。
张制锦望着她雪白的脸色,笨拙的举止“既然害怕的这样,又何必自己做”
七宝轻声说道“夫君受伤了,我自然要亲自伺候。”
张制锦转头道“这不算伤,只是破了一点皮罢了。”
七宝打量他脸颊边上越发清晰的那道痕迹“侯爷为难夫君了”
张制锦皱眉,却不回答。
七宝说道“他、他动了手所以夫君才这样不高兴”
“我说了无事。”张制锦淡淡地,仿佛有些不耐烦,又像是拒人千里。
他绝少用这样冷淡的口吻跟自己说话,却俨然透着另一种令人恐惧的熟悉。
七宝下意识地有些瑟缩,直直地看着他,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是荷叶上的露珠一样泫然滚落。
张制锦定了定神“我、不是怪你。”
七宝不言语,却强忍着不肯哭出声,她低着头,两道细细的眉毛皱蹙着,鼻头也随着红了。
张制锦叹了口气,抬起左手将她的小手握住“不是说要给我疗伤吗,怎么自个儿先哭起来了。我的伤可疼着呢,你就不管了”
七宝忍不住泪落的更急,哽咽着说道“反正我又不会做,做的也不好。大人自己做也比我做的好,或者让那会做的人来做就是了。”
张制锦看她如此委屈娇嗔的样子,心头那股冷意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散了大半“谁说你做的不好了”
七宝抽噎说道“你方才分明是嫌弃我了。”
张制锦笑道“我哪里说过半个嫌弃”
七宝鼓着腮,一滴泪正沿着那边儿滑落下来“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我、我是担心大人才赶去找你的你却一见我就要走,也不跟我说话”
七宝越想越是委屈,泪越发跟不要钱似的乱涌一气。
她抬起左手揉眼,却并不把给他握着的右手抽回来。
张制锦叹了声“好了,不要再哭了,我本来心里就难受,身上也痛,你这样一哭,是要让我雪上加霜吗”
七宝闻言,这才含泪抬眼看向他“你在老爷那里受了委屈,为什么不和我说他他都伤到你哪里了”
张制锦才半是无奈地说道“只是一点皮外小伤,委实算不了什么。何况这种事,我不想你听了烦心。”
七宝道“你曾经说过,我的事从来没有小事,那对我来说,夫君的事自然也没有小事,我怎么会烦心,只会想给你解忧。”
张制锦听了这句,脸上像是阴云密布之下终于透出了些许晴色似的,他微微一笑道“知道了。你只要不流泪,就算是为了我解忧了。”
七宝忙忍着泪“都伤到哪里了,给我看看”
张制锦望着她认真的神色,突然想起之前宫内出事,他受伤那次,她也执着地想要看他的伤,丝毫不懂得避忌。
“这会儿是白天,成何体统,晚上再看吧。”本来心情沉重,此刻对上她,却不禁流露戏谑口吻。
七宝嗤地笑了出来,眼中的泪渍却还没有干,如此一笑,却如同带雨梨花迎着阳光,着实的晶莹璀璨,娇美动人,无可比拟。
张制锦道“你过来。”
七宝会意地起身走到他身旁,便给他单臂一抱搂在腿上。
张制锦垂首,嗅着她身上淡淡清香,心头的烦闷像是得到了治愈,这一刻竟生出一种念头,恨不得就永远这样拥着她,一世无忧。
但耳畔靖安侯的声音却仍如此清晰“怎么死的不是你”
张制锦一震,又清醒了几分。
七宝立刻察觉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沉默片刻,张制锦苦笑道“我我是今日才知道,原来在老爷心中,我竟连张进忠也比不上。”
这短短的一句话,他用看似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来,但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竟是字字重若千钧。
七宝虽然知道靖安侯可能跟张制锦闹得不好,可却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如此说“怎么会”
张制锦毕竟是靖安侯原配夫人所生的嫡子,而且又有稀世之才,国之栋梁。
当初宋氏生张进义跟张进忠的时候,还只是个妾,且这两个儿子也并不长进,尤其是忠哥儿,吃喝嫖赌无一不通,偏偏宋氏还很是溺爱。
且莫说是这两个人,就算放眼京城乃至天下,能比得上张制锦的能有几个
连张老诰命都要忌惮张制锦三分,凡事都不肯十分为难他。
七宝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侯爷在气头上说出来的气话,算不得数的。”
张制锦一笑道“有时候只有气急之时所说的话,才能显出真心来呢。”
七宝忙环抱住他的腰“不是不是,大人是最能干的,是整个京城乃至全天下最能干的人,明明是天底下谁也比不上大人,谁都比不上夫君。”
张制锦虽知道她是安慰自己的话,但是看着她这样着急安慰自己的样子,却仍是忍不住心头一暖“真的”
七宝用力点头“当然了,制锦才高书善最举世无双,无人可比,说的就是大人了。”
“那是静王殿下的话,”张制锦不由笑了出声,挑眉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七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那脸颊边上的痕迹越发醒目,她抬手在上头轻轻抚过“疼吗”
张制锦温声道“不算什么。”
七宝皱眉说道“侯爷一定是气疯了,才这样乱打,差点把大人的脸都打坏了,唉,这样好看的脸若是伤损了,可如何是好”
张制锦忍笑道“你喜欢”
“当然喜欢。”七宝捧着他的脸,低头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脸。”
张制锦的眼中漾出了淡淡的温柔“那如果伤损了,你还喜不喜欢了”
七宝认真地想了会儿,然后为难地回答道“这个、这个我也说不准。”
张制锦笑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七宝也是个好色之徒。”
七宝说道“古人说,吾未见好色如好德者也。可见好色乃是天性,也并没有规定要有男女之别呀。”
张制锦扬眉道“好的很,你竟还大言不惭。”
七宝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轻声说道“我只喜欢大人,又没有喜欢别人,有什么可自惭的”
这句话钻到他的心中去,像是春风摇曳着心尖,张制锦垂眸看着七宝,从她剪水的双瞳上往下,在粉色的樱唇上流连,正要低头去吻一吻,外头有人道“六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