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山费尽心力才做到的宫中采买的职位,心里也的确很是高兴。但是看到石恺之父子竟然做了这样的大官,心里剩下的全是恨。当年,去偷桑叶全是石恺之的主意,他父亲不过是个从犯,最后却被砍了头,而他和母亲却流落异乡,凄惨异常。他见到宫中“丝绢厕纸”只使用一次便被丢弃,并且皇族之人没有人在意这样的物品,甚至还常常丢给宫中奴才们使用。久而久之,这些奴才们也不会把“丝绢厕纸”当做值钱的物品,随意使用而后丢弃。许青山心里就更加怨恨,想着枉死的父亲以及在凄惨孤独中死去的母亲,他想报仇?但又不知道应该找谁报仇?后来,他看到石恺之上书陈情奢靡之风的事情后,忽然想到何不搞些事情,既能够恶心了王崇简,最终也会让石恺之或者肖若白来承担罪名,自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石恺之之所以会同意,是他相信这事情若是能够成功阻止大晋的奢靡之风,他可能会青史留名。“对于这样的虚伪小人,用这样的名头,他最是喜欢的。”许青山已经擦干净自己的鼻血,老老实实跪在了地上,“奴才就是利用了他这样的心理,所以才说服他去和肖若白联手的。”“王崇简的死,你如何看?”羊献容问道。“这个奴才是真的不知道,石恺之只是和奴才说,王崇简这样的贪官当年为了政绩斩杀了奴才的父亲,这个仇也是要报的。但他也说给个教训就好,不要闹出人命,否则事情就真的不好交代了。”“好,这个本宫信你。”羊献容忽然又嘿嘿笑了起来,“说说吧,你修大墓的钱是从哪里来的?青阳县的丝绢不用之后,那几个新的岁贡之县跟你是怎么分利的呀?”这一次,许青山的脸色变得惨白,不可置信地看着羊献容,嘴唇一直在哆嗦,但是说不出话来了。“无利不起早。你就仅仅是恨么?还有钱吧。不把这项岁贡除去,你如何提拔自己人呢?洛阳郊外的宅子,你的三位夫人,你父亲的大墓,这些银子都是从哪里来的?一个阉人,竟然有三房夫人,你还真的挺忙的。”袁蹇硕瞪了瞪眼睛,直接推了许青山一把,“说!”许青山还是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要如何说话。“你呀,把这个事情说明白,本宫说不准会放你一条生路的。”羊献容话锋一转,忽然面带微笑看着许青山,“既然石恺之和肖若白他们都已经被斩杀了,也没有人把你揪出来,一是没有人能够想到这后面有你,第二也再也没有人能够把你供出来了,对不对?”“奴才……奴才和洛北县兴远斋的老板是过命的好友,当年他救了我。所以,宫中全部改换了他的软宣纸作为厕纸,价格当然是比青阳县的便宜了一半,但使用量也是原来的双倍,所以里外里很是挣钱。”许青山脑子很快,立刻说了实话。“你们怎么分利?”羊献容只关心这个。“五五开。”许青山的声音小了许多。“好,本宫也和你五五开。”羊献容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许青山的眼前,“日后,你所有的采买分利,本宫都要和你五五开。”“啊?!”这下不止许青山愣住了,就连袁蹇硕以及羊献康都睁大了眼睛看着羊献容,说什么都不相信这是大晋皇后能够说出的话。“无须惊讶,本宫也是需要银子的。”羊献容的笑容十分明显,还伸手去扶起了许青山,吓得许青山说什么也要跪在地上。羊献康赶紧出手,把许青山给拎了起来,许青山依然弓腰低头,不知所措。“本宫也同你说句心里话。”羊献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哥。羊献康福临心至,大约也是猜到了羊献容的用意,所以点了点头。袁蹇硕是完全没有明白,依然还傻愣愣地看着他们。“本宫要建一个小金库,为洛阳城的武卫和他们的家眷使用。”羊献容这句话一出,袁蹇硕立刻跪了下来。羊献容也没看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本宫虽然才来到洛阳城,但看到洛阳城的武卫薪水低,事情多,常常是有家不能回。家中诸多事情,也都是需要用钱的。而且,若真是受了伤,万一是重伤,官家给的那些补偿都不够一顿药钱……所以,本宫要将你的分利,分给他们用。”“皇后娘娘!”袁蹇硕和许青山竟然异口同声地喊了她。“嗯,这件事情,本宫在青阳县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羊献容很是认真地看着许青山,“本宫一早就知道丝绢厕纸能够顺利进宫,宫中必然还是要有接应的人。因此,当初宫中众人都在腹泻,而只有身为采办所主事的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在宫中,你肯定不是余势未尽,伤口未好,而是故意躲了出去。”许青山要跪,羊献容抬了抬手,羊献康就又使劲扯住了他。“本宫如此直接,也告诉你了分利的用途,你给不给呢?”羊献容看着他。“给!奴才一定尽全力!”许青山还是跪了下来,一同跪下的还有袁蹇硕。“行了,回头账本给本宫,银子就悄悄送到袁统领那里去好了。”羊献容那双眼眸之中闪着光,“袁统领,这事情你要不要告诉赵王和成都王,全都看你的意思。但是,许青山这个奴才,本宫保下了。小金库里的银子就都归你们使用了,比如赵武卫娘亲要吃的药,你需要的药,还有谁谁谁需要救急的银子,就统统从这里出好了。哦,年末大家也可以吃一顿好的,银子也从这里出。”“皇后娘娘,这不合规矩……”憋了半天,袁蹇硕憋出了这么一句话。“那你觉得什么合规矩?”羊献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袁蹇硕,“你觉得谁会为你们出这笔费用?兄弟们凑么?凑得出来么?反正本宫的二哥现在兜里一分钱都没有了,还要本宫接济一二呢。”“三妹妹……”羊献康小声喊了一嗓子。“所以呢?你们不吃药了?不咳嗽了?不做事了?那本宫出门的时候,谁保护本宫?”羊献容的声音倒是大了起来,“反正你们武卫每月的银子就那么多,你看着办吧。”袁蹇硕低了头,他明白羊献容的意思,他更知道自己现在吃的昂贵的川明参正是羊献康花光了自己的月例买来的,那么,下个月呢?他也没钱了。若不用这个办法,不止是他,就连赵武卫的母亲也会陷入无药可吃的困境……他们,很难。羊献容看出袁蹇硕的犹豫,这人一直是禁军统领,但同时也一直听司马伦和司马颖的调遣,自己若是不能找机会笼络住他,宫中的日子也未必好过。机会只有这一次。“许青山,回去数银子去。”“是,奴才这就去。”许青山只剩下磕头了,什么都不敢多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记住,本宫信你。”羊献容又叮嘱了一句,就让张良锄开了大门,放了许青山回去了。袁蹇硕依然跪在原地,低着头思量着。羊献容也没有着急,只是说道:“你可知,这件事情不会这样轻易完结的,我们还有一个人没有抓住,或者说,永远不可能抓住了。”“什么?”袁蹇硕吃惊地抬起了头,“怎么还有?”“袁统领,你要快快好起来,我们一起来抓最后一个好不好?”她声音柔和且恳切,令袁蹇硕的心柔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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